Siderca，阿根廷著名油套管(guan)生產(chan)企(qi)業，Tenaris集(ji)團的骨干企(qi)業之一。Tenaris是目前全世(shi)界(jie)最大的油井管(guan)產(chan)業集(ji)團，擁有10家鋼廠，其中包括(kuo)Siderca、Dalmin、TAMSA三(san)個(ge)骨干企(qi)業，而后這(zhe)3家歐美著名無縫鋼管(guan)生產(chan)企(qi)業又組成戰略(lve)聯盟，簡稱DST。
20世紀80年(nian)代(dai)，該集(ji)團Siderca公司(si)向我國(guo)提(ti)供的大批套(tao)管(guan)連(lian)續(xu)出(chu)現(xian)嚴(yan)重的質(zhi)量問題，被稱為“阿管(guan)”事件。事故(gu)的分析判定和(he)提(ti)出(chu)的改進意見，均由我和(he)我的團隊做出(chu)。
1987年6月，華北(bei)油田發(fa)現(xian)從Siderca進口的(de)N80和P110套(tao)管(guan)，普遍存在嚴重缺陷。張國正、李京川取樣進行金相檢驗，我親自主持了(le)分析研究(jiu)，發(fa)現(xian)這(zhe)些缺陷均屬(shu)大(da)型(xing)非金屬(shu)夾雜物或(huo)夾雜物導(dao)致(zhi)的(de)裂紋，按ASTME45評定，夾雜物大(da)都達到5級或(huo)更粗大(da)，屬(shu)嚴重超標。經(jing)電子探(tan)針分析，屬(shu)外來夾雜物，系澆(jiao)注過程(cheng)卷(juan)渣所致(zhi)。
我向阿(a)方(fang)交(jiao)涉并反饋了失效分析(xi)結(jie)論，阿(a)方(fang)以此(ci)為(wei)據，對冶煉(lian)澆(jiao)注系統進行了技(ji)術改造，用(yong)大功率偏心底注式電弧(hu)爐(lu)取代了常規的傾斜(xie)澆(jiao)注電弧(hu)爐(lu)，煉(lian)鋼原料采用(yong)海綿(mian)鐵取代大部分廢鋼。自此(ci)，該集團生產的油套(tao)管再未發生此(ci)問題。
同一時期，該(gai)公司耗費幾億美元，建(jian)成了一條當時世界最先(xian)進的限動(dong)芯(xin)棒連續軋管(guan)生產(chan)線，產(chan)出(chu)(chu)的第(di)一批N80套管(guan)發往(wang)中(zhong)國。然而1988年前后，多(duo)批次N80套管(guan)在運(yun)輸(shu)、存儲過程中(zhong)發生管(guan)體和(he)接箍破損，其中(zhong)有(you)斷裂，有(you)碰傷孔(kong)洞，還有(you)端部裂紋及接箍開裂等等。消息(xi)傳來，我非(fei)常震驚，高端進口產(chan)品出(chu)(chu)現這樣的低級破損事故(gu)，難以(yi)置(zhi)信。
事故(gu)的(de)調查和(he)艱難的(de)談(tan)判重(zhong)任，又(you)一次(ci)落到(dao)管材中心(xin)肩上。我對此極(ji)為重(zhong)視，并做了周密部(bu)署，安排安丙堯、吉(ji)玲康(kang)、李(li)京川、馬(ma)秋榮等(deng)同(tong)志冒著嚴(yan)寒奔赴新疆、大(da)港、華北、中原、勝利等(deng)油田(tian)(tian)，在(zai)(zai)(zai)油田(tian)(tian)供應處和(he)商檢所的(de)支(zhi)持(chi)和(he)配合下(xia)，從25個(ge)訂(ding)貨合同(tong)中抽取(qu)了136根套(tao)管，運用了十幾種分(fen)析研究方(fang)法(fa)，發現上述破損形式(shi)均屬(shu)脆性(xing)開(kai)裂，原因(yin)(yin)是套(tao)管和(he)接(jie)箍材料(liao)韌性(xing)太(tai)低，而魏氏(shi)組織、上貝(bei)氏(shi)體(ti)和(he)棗核狀馬(ma)氏(shi)體(ti)的(de)存(cun)在(zai)(zai)(zai)是韌性(xing)低劣的(de)根本(ben)原因(yin)(yin)。這些不良組織的(de)產生是由于(yu)(yu)成分(fen)設(she)計(ji)欠妥及工藝控制失(shi)誤導(dao)致。該批管坯始軋溫(wen)度約為1200～1300℃，終軋溫(wen)度高(gao)于(yu)(yu)1000℃。由于(yu)(yu)冷床(chuang)設(she)計(ji)太(tai)小(xiao)，進(jin)入(ru)再加熱(re)爐前鋼管冷卻(que)時(shi)間太(tai)短，溫(wen)度過高(gao)（約1000℃），高(gao)于(yu)(yu)相變溫(wen)度Ac1，致使(shi)經再加熱(re)爐加熱(re)后(hou)未起到(dao)重(zhong)結(jie)晶作用。這些雖然是金(jin)屬(shu)學的(de)基本(ben)常識，但在(zai)(zai)(zai)軋鋼技術人員那(nei)里往(wang)往(wang)會被(bei)忽(hu)視。
談判開始時，阿方代(dai)表(biao)當然不(bu)會輕易(yi)認輸(shu)，即使(shi)面對著大(da)量(liang)難以辯駁(bo)的(de)數(shu)據(ju)，也試圖(tu)尋找各種借(jie)口和理由(you)，不(bu)斷地(di)(di)進行爭(zheng)辯。我(wo)作為中方首席代(dai)表(biao)，很難說是(shi)(shi)一名機敏的(de)談判家，但肯定是(shi)(shi)一位嚴謹的(de)科學工作者，看(kan)到阿方在科學和事實面前(qian)依然狡辯抵賴，我(wo)有些惱怒(nu)了。指著一堆分析(xi)報(bao)告(gao)和證據(ju)，我(wo)毫(hao)不(bu)客氣地(di)(di)反駁(bo)：“管子是(shi)(shi)鋼做的(de)，不(bu)是(shi)(shi)玻(bo)璃做的(de)，一摔就碎了！”理虧的(de)阿方代(dai)表(biao)降低了聲調。我(wo)乘勝追擊(ji)，再(zai)一次地(di)(di)列(lie)舉了確(que)鑿的(de)證據(ju)，進行了無懈可擊(ji)的(de)分析(xi)，阿方代(dai)表(biao)終于不(bu)爭(zheng)辯了，反過來誠懇地(di)(di)詢問改進方案(an)。
對此，我提出了(le)(le)改(gai)進(jin)措施(shi)：（1）調整化(hua)(hua)學成(cheng)分，降低(di)(di)碳含量，改(gai)Mn-Mo系為Mn-V系鋼；（2）增(zeng)加冷床，使進(jin)入再加熱爐前(qian)的(de)半成(cheng)品鋼管的(de)溫(wen)度(du)低(di)(di)于600℃。Siderca采用上(shang)述措施(shi)后，晶粒度(du)由3～4號細化(hua)(hua)到9～10號，夏比沖擊功提高4倍，根除了(le)(le)脆斷事故。
特別需要強調的是(shi)，這(zhe)條限動(dong)芯棒連續軋管生(sheng)產(chan)線是(shi)Siderca投巨資(zi)剛(gang)剛(gang)建(jian)成的，在當時是(shi)全世界最先進、最豪(hao)華(hua)的。第一批產(chan)品出(chu)口(kou)到中國即被發現嚴重質(zhi)量問題(ti)，我及時而準確的分析結果(guo)使Siderca得以迅速糾(jiu)正，既縮小了(le)(le)不(bu)良影響，又(you)避免了(le)(le)很(hen)可(ke)能(neng)發生(sheng)的巨大經(jing)濟(ji)損失(shi)。Siderca通過各種方(fang)式對中方(fang)表示了(le)(le)衷心(xin)的感謝。
當時的API SPEC 5CT版(ban)本，對韌性并無規定，這批N80套管的化學成分(fen)和(he)力學性能(neng)是符合API標準規定的。由于(yu)檢驗(yan)及時，全部套管均未下井使用，未造成重(zhong)大經濟損失。Siderca公司為表示(shi)對我(wo)方(fang)的感謝，除(chu)同意對部分(fen)爐(lu)批做退(tui)貨處理(li)外，還(huan)主動支(zhi)付我(wo)方(fang)100萬美元。
1990年(nian)7月，我(wo)應邀率團赴阿根(gen)廷布宜諾斯(si)艾利(li)斯(si)訪(fang)問(wen)Siderca公司(si)(si)總部。年(nian)近七旬的公司(si)(si)董事長Roca博士(shi)，專程從意大(da)利(li)飛往(wang)阿根(gen)廷接待我(wo)們。宴會是(shi)在一家五(wu)星級酒店(dian)舉行的，紅地(di)毯(tan)一直鋪到二樓(lou)的宴會廳。Roca博士(shi)是(shi)鋼鐵(tie)專家，曾在美國(guo)幾所大(da)學出任過冶金工程教(jiao)授。他對我(wo)再三(san)表示感(gan)謝，對失(shi)效分析(xi)成果給予了(le)高(gao)度評價。此后，該公司(si)(si)高(gao)層經常赴中國(guo)訪(fang)問(wen)石(shi)油管(guan)材中心，我(wo)也三(san)次回訪(fang)Siderca及后來的Tenaris 所屬DST公司(si)(si)。
2000年5月(yue)，DST專程派人送給(gei)我一(yi)塊(kuai)表示感謝的(de)牌(pai)匾，大致意(yi)思是：
表(biao)彰(zhang)中國石油(you)管(guan)材研究(jiu)所所長李鶴(he)林先(xian)生：對于(yu)(yu)他淵博的(de)知識以及他專心致力于(yu)(yu)石油(you)工業(ye)用高(gao)性能管(guan)材的(de)提高(gao)與(yu)發展做出的(de)杰出貢獻(xian)。DST希望用這(zhe)種方式來特(te)別感謝他的(de)熱(re)情(qing)幫助與(yu)友誼。
這塊牌(pai)匾，此后一直(zhi)擺在我辦公室的(de)醒(xing)目地位。在我的(de)眼里，這是(shi)管材所與(yu)國(guo)外著名公司交往的(de)信物(wu)，也是(shi)友誼(yi)與(yu)真(zhen)誠的(de)見(jian)證，更(geng)是(shi)對自己的(de)鞭策與(yu)激勵。
對Siderca套(tao)管(guan)非金屬夾雜(za)物(wu)嚴重(zhong)超標與套(tao)管(guan)嚴重(zhong)破斷事(shi)故的失(shi)效分(fen)析，與Siderca乃至Tenaris 集團不打不成交，消息(xi)傳(chuan)到了正在建設(she)的天津(jin)鋼管(guan)公(gong)司。1991年3月，天津(jin)鋼管(guan)建設(she)工程指揮(hui)部(bu)派專人到寶雞，邀請我、李平(ping)全、安(an)丙堯等(deng)前往進行技術交流。我們在天津(jin)停(ting)留(liu)5天，詳細介紹了“阿管(guan)”事(shi)件(jian)，闡釋了事(shi)故原因(yin)和(he)采取的措施。天津(jin)鋼管(guan)公(gong)司照此立即(ji)部(bu)署進行了整改(gai)。
